2005年春节就要到了,这是我毕业之后在连队度过的第二个春节。
如果说第一个春节是因为刚参加工作,新同志要多吃点苦;那么这一次就使我心甘情愿留下来的了。倒不是我多么无私忘我,只是不想回长沙,不,准确地说是不想在那个熟悉的地方见到一些熟悉的人或者事。
农历腊月廿八
我们连队驻得比较孤立,距营部有将近十公里路,距团部更是有三十多公里,地理位置有点偏,所以到了腊月里休假的人特别多,过了小年之后就只剩二十来个人了。
后天就是三十了,总是应该布置一下,造点势。过节嘛,气氛总是该有的。连长要我和另一个士官一起去插彩旗、挂灯笼。
彩旗猎猎。这么一飘,果然就显出一些欢乐的色彩了。北方的风比家乡的大了许多,把旗子吹展正好,热闹得很,可擦在脸上就是生疼生疼的了。
红灯闪闪,小彩灯在旁边叽叽喳喳的,猛一看还真有点荣国府里闹新春的味道。只是那红润的光芒在这冬日的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。
各色的彩旗,鲜红的横幅。我记得刚入伍入学的时候也是如此。
"欢迎你新战友"、"欢迎你未来的共和国军官"……这是学校到处飘扬的条幅上酸溜溜的话。
"你就是米影吧?本地人还来得最晚!我叫王穹,沈阳的。"这是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。
东北人嘛,热情。他高高大大,脸型是典型的东北风格——国字脸,稍有些长;眼睛不大,非要描述一下的话就是看上去色迷迷的那种。但是初次见面就这样形容好像不太妥当?应该叫含着笑吧!
说实话,不是我心仪的那种帅哥。
我也向他问过好:"米影。小米的米,影子的影。"他接过我的东西,把我引向别的同学,一边说道:"我的'穹'是'苍穹'的'穹',不是'贫穷'的'穷'."说完笑笑,跟个小男孩似的,有点害羞,和那一米八的个子有点不匹配。
我笑笑,算是对这幽默的回报。
窗外的彩旗还在飘。九月的长沙还很热,它们飘得蔫蔫的。
我心中也觉得有点蔫。环顾过去,没有几个帅哥嘛!填志愿之前还听人说部队里全是帅哥,同志多多呢。唉,歪理邪说!
布置环境花了一个上午。中午开饭前连长讲话说下午团长要过来慰问大家,下午起床后要稍微收拾一下。
迷迷糊糊被哨声惊醒了。值班员扯着喉咙喊抓紧时间恢复内务,声音如丧考妣。
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愣愣望着朝南的窗户。一直不知名的小鸟从视野的这边飞到了那边。
小鸟,你是要去南方避寒吗?那就别去长沙了,那是个令人伤心的地方。
我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?!腾地坐起来。叠被子吧!团长要来呢!年轻人可不能太懒!
一滩稀泥变成豆腐块,两分钟都不要,毕竟当了六年兵嘛!
王穹是我下铺。谁叫我个子小只能睡二楼呢。
我们在一起压被子。为了叠豆腐块,必须把被子里的棉花用小板斧(违规词)擀实了。我俩一起把凉席铺在地上,放上被子,小日本似的跪坐在那儿。
"你来得这么晚真吃亏。"他一边把板斧(违规词)从被子这头推到那头一边说。
"为什么啊?来那么早像这样擀啊擀啊多没劲!"我撇撇嘴,刚习惯性的想甩甩头发才想起来入校就给剃成小平头了。
"为什么?早点擀实了就好叠成形啊!你看课表没?后面的事多着呢!看吧,到时候有你忙的!"他吹了一下额前的头发,又继续弯腰擀。
汗水顺着他的脸庞滑到下巴,晃悠了两下,落下来,在被子上开了朵花。
我看着卖力的他,觉得这人还是蛮实在的嘛!
果然,后面的事太多了,总把我搞得焦头烂额。
每当我头上冒烟的时候,我的下铺就会来帮我。
一个小时军姿,四十分钟的时候我就晕了。他主动把我扶了回去,美滋滋地说:"兄弟,下次你还要晕啊!捡了个陪护,真爽!"我在心中大呼:禽兽啊禽兽!
紧急集合。我动作比较慢,刚穿好衣服准备打背包的时候王穹一把把我从上铺拉下来,急急地说:"你赶快去找装具,背包我帮你打!"一分钟后就拽着我往外死命地奔。到了集合地点我才有机会对他说:"喂!你穿错了我的鞋!"低头,我的脚套在两只船里,他的脚后跟白花花地在外面吹晚风。 |